島國沙龍III：台灣人怎麼看美國總統大選（上） — — 民調「心內話」
國立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 蔡佳泓 主任／報告
島國前進秘書處／整理
「島國沙龍III：台灣人怎麼看美國總統大選」的引言由蔡佳泓老師開場。蔡佳泓老師是政大選研中心的研究員暨主任，長年規劃也經手選舉民調。我們所熟悉的三大民調趨勢圖：政黨認同、統獨立場、台灣人與中國人認同，就是政大選研中心經年累月凝聚出來的研究。雖然這項研究與中心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了，但整個中心是以僅僅5～6位學者、工作人員所支撐起來的。蔡佳泓老師個人的學歷背景是唸美國政治出身，早年美國政治學界對於研究主題的大分類是：美國政治、國際關係兩塊。做美國政治研究的學者，很多是在研究選舉制度與投票行為，諸如此類。美國政治學界從過去到現在發展出的一系列理論至今依舊適用。
針對這次沙龍的大提問：台灣人怎麼看美國總統大選？蔡佳泓老師從民調的角度切入，讓數據去說明台灣群眾的心內話。
第一個問題是：川普凍蒜？
對於這次台灣民眾普遍特別關心美國大選一事，蔡佳泓老師認為這是一個「感受性」的問題。四年前並沒有這麼多社群媒體，也沒有這麼多相關報導討論美國總統大選。不過，事實是在過去幾個禮拜，台灣民眾一直接收到川普與拜登的選戰攻防，開票後又緊跟著兩位候選人看差距如何拉近、搖擺州的表現、選舉人團的制度怎麼來……等等。其實，國內與國際上的民調都有指出，似乎多數的台灣民眾都樂見川普當選美國總統，而這其中的原因可以說是令人意外但也不意外。部分原因是川普在過去曾派高官來台、軍售台灣、令Pompeo採取一些行動。套一句台灣人的話，這些作為很容易讓台灣人覺得「揪甘心誒欸」。然而，大家也都多少應該知道川普的領導人風格，或者說候選人特質，其實與許多西方國家有很大的差距。舉例來說：川普喜歡自己做決策、對於國際外交事務到了晚近才比較熟悉。大部分的時候行為相當衝撞，去北約就到處叫他國繳軍費；來到亞洲先是和習近平稱兄道弟，後來就跟中國提出各種要求，去到了朝鮮也是。所以，台灣人希望川普當選，有很大的原因在於：台灣人從過去以來，就比較沒有左、右，自由、保守的劃分概念。反而是國際上很多人會覺得川普不僅意識形態保守，而且還是很奇怪、沒有什麼價值的保守。但是台灣人因為川普反中的中心思想，還是希望他勝選。雖然從「台灣的國家利益」出發，這樣的想法也是無可厚非。
此外，民調也指出台灣人對瘦肉精來台灣是有疑慮的。民進黨政府在民調題目中有假設：如果我國讓含瘦肉精的肉進口台灣，但是台美可以簽定一些貿易協定，那台灣民眾支持嗎？透過這樣的設定問法，台灣民眾的反應還是正反各五成。透過這題，我們可以想見台灣民眾對於美國的觀感相當矛盾：有些時候覺得美國替台灣出了一口氣；有時又覺得我們被強迫推銷武器、豬肉。隨著目前美國政黨輪替，內閣名單還不明確，大家都在猜測誰是國防部長、國務卿，這樣的現象蔡佳泓老師以一句話形容：「疑美遠中」。陳水扁執政時小布希對陳水扁的一些作為其實不太以為然，他當時就派國務卿鮑威爾出來說台灣不是一個國家。如果大家今天有看新聞，應該會看到一些快報，美國五角大厦對外發言表示遵守一個中國原則。所以，無論美國是在戰略模糊還是戰略清晰兩者間擺盪，可以確定的是「遠中」應該是沒有懸念的、既成的態勢。隨著世代的年輕化，人們已經不會還想要回到大中國一統的思維下，太陽花學運就是最好的里程碑。
民調第一題：如果因為台灣宣布獨立，大陸攻打台灣，請問您認為美國會不會出兵幫助台灣？
越來越多民眾覺得「會」，但比起2014剛出來的民調，比例上還是少了一成。大家可能會覺得：奇怪！2014年不是民主黨執政嗎？當時不是對台灣沒有太多著力，為什麼還是會有那麼多人覺美國會出兵幫助台灣？反而是到了2018、2019、2020年，川普看似做了很多事情，台灣民眾的信心似乎有回升，卻又沒有百分之百地相信。蔡佳泓老師認為，台灣人對於美國主張一個中國、重視中國市場、重視世界國際局勢……，那種根深柢固的感受，是無法在一朝一夕間改變的，諸如：為什麼台灣不能去WHO？美國可能這兩年一直有在大聲呼籲，但終究還是有點too little too late，沒有辦法立竿見影。
然若問題調整前提為：「中國武力犯台統一台灣」，有六成民眾認為美國會幫助台灣。當然前提條件不同，民眾感受也就不同，因為「台灣宣布獨立」好像有點台灣主動挑釁的意味，但事實上只要台灣總統府存在世上一天，就是對中共的挑釁。但若中國為統一犯台，就有六成民眾覺得：啊！如果是這樣的話，美國應該會比較願意出兵吧？我們也可以看到台灣與美國日本對抗中國的比例，也只勉強過半。從圖表上來看，「一定不會」和「不會」的兩條紅線，「一定不會」原本很低，一度往上升，和「一定會」與「會」不相上下。後兩者加起來五成左右；「一定不會」和「不會」大約四成。當然就目前看來，認為「會」的占上風，但可以見得就是高低起伏。這個資料來自國家安全調查，杜克大學委託調查，一直以來都是做一樣的題目，經費來自台灣外交部。
哈佛大學與政大選研中心有一個合作計畫，題目也是：如果台灣宣布獨立，中國武力犯台，美國會怎則做？然而，只有不到四成民眾覺得美國會出兵保衛台灣。因為民調中有提供「猶豫不決」、「保持中立」兩個選項，而這兩個選項在國際關係上是有意義的。大部分的時候，美國給人的態度就是這樣子：戰略模糊，不要講得太明，讓對方自己拿捏尺度。因此只有三成五的台灣人覺得美國一定會來幫助台灣。換個前提，若台灣維持現狀，大陸攻打台灣的話，認為美國「會」助台的人就比較多，在2019、2020有到達6成左右。
民調第二題：請問您認為台灣應該加強與美國、日本的合作來對抗大陸嗎？
大家也知道美國有印太戰略，一直有在做軍演。然而認為「台灣應該加強與美國日本的合作」這個選項也是最近才剛突破五成。不然在這之前，大部分的人對於對抗中國大陸還是有一些顧慮。雖然台灣一直在強調全民國防、自我防衛，但若美國和日本真的有合作的機會的話，有些台灣民眾還是會覺得：我們這樣跑過去，真的選邊站，對台灣真的好嗎？這也程度上反應了馬英九、蘇起這一類的論調還是有其市場。
民調第三題：請問您怎麼看美國與中國的相對影響力？
到這邊為止，上述的民調分析其實都和美國大選沒有太大的關係，但透過這些問題，蔡佳泓老師鋪陳、帶出台灣人在看美國時，要從安全和經濟發展的角度來看。
若民調提問：美國和中國的相對影響力究竟有多高？講到這裡，多數台灣民眾還是覺得中國在亞洲有比較大的影響力。雖然台灣有滿多人去美國留學、經常來往於美國，但很大比例的台灣人還是認為中國有比較多的影響力。這點可以說是反映了現實，也可以說是帶著悲觀的思維。之前韓國瑜提過：經濟靠中國（市場靠大陸）、國防靠美國，結果馬上被中國大陸毫不客氣的打臉。但事實是對台灣人來說，安全真的要靠美國。在安全議題上，大部分份的台灣人是覺得美國比中國重要的。經濟上，大部分的台灣人也覺得美國重要。雖然我們現在好像是在和中國大陸做一個三角貿易，但是台灣人還是希望美國的市場是重要的，不要只依賴中國市場。這當然是個可喜的現象，但假若把「美國和中國有沒有影響力」劃進來，蔡佳泓老師的觀察是：認為美國很有力的民眾，絕大多數希望和美國的安全保持良好關係；但是覺得中國有影響力的民眾，還是希望和美國在安全上保持良好關係。也就是說，台灣人其實不喜歡選邊站，也不喜歡押寶；兩邊的好處都不想放掉。而中國的強大像是一個比較既定、不可逆的事實。民眾會覺得既然如此，一方面不要去依賴中國，但也不要否定中國崛起的事實。這看起來也是合理，畢竟我們離中國這麼近，雖然很多時候可以用作為隔離台灣和中國，但依舊是很難置身事外。
綜觀民調後的小結
台灣民眾依舊是樂見拜登當選；也樂見美國民主政權和平轉移，但還是認為美國要有更明確的態度。也許是因為媒體，也許是民眾自己的判斷，民眾普遍對於美國在亞洲的地位不太看好。其實類似的問題曾被拿到許多其他國家問過，其中包含澳洲，澳洲民眾的看法是認為中國已經遠遠超過美國了，假如家裡有孩子要留學，也會選擇中國，不像台灣學生還是傾向美國，到美國留學。許多國家都已經多少認為，中國無論是在硬實力還是軟實力，都在提升當中。台灣民眾一方面認為我們應避免和中國衝突，這就像是：現在可不可以出貨給華為？雖然台灣不會在美國說不能出貨的情況下硬是要出貨；但若可以出貨，國人還是很樂於賺這個錢，不會往單一市場的方向去。
最後，蔡佳泓老師給蔡政府的建議是：持續與民眾溝通。這溝通中包含了軍事、經濟各方面的交流，以及這些互動的得與失。如此才能夠避免陷入「做的流汗，嫌的留涎」的窘境。外交本身就存在著很多模糊空間，有很多無法放在檯面上的討論。這就端看蔡政府如何去利用一些管道、機會。不然，就會一直出現在立法院反美豬；但是在總統府、國安單位卻一直與美國政府密切互動的落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