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國沙龍 I：台美中關係（下） — — Q&A
島國前進秘書處／整理
情境題Q1：家有長輩，我該怎麼以理服人？
最近被一個長輩問起戰爭的事，他感覺台海關係緊張，最近似乎一觸即發。同時，我發現身邊長輩，甚至是一些年輕人，對於「首戰即終戰」的說法，其實是普遍有點認同的。我想問的是：我們到底要怎麼給身邊的人自信相信就算真的開打了，也不會有事的。有沒有一種最簡單、明瞭的說法，可以說服這些人？因為他們也許不像各位有這麼多機會接觸這些相關細節資訊，故想請問有沒有一個三到五分鐘，比較簡單的說法可以說服這些人放心過好日子？
觀念題Q2：讓大家相信戰爭絕對不會發生是好事嗎？
我想接續上題，將疑問再往上拉一層提問：讓大家相信戰爭絕對不會發生是好的事嗎？
從前陣子，根據台灣民意基金會民調顯示，有過半的民眾認為如果發生戰爭美國會來援，而一般民眾則普遍認為戰爭不會發生，但同時，若戰爭真的發生了對台灣國軍並沒有信心。我覺得先不論國人對國軍有沒有信心的問題，以戰略來講，如吳部長發言所說台灣會想辦法靠自己，不會主動的要求美國介入，我相信在座引言人都清楚知道吳部長講這個話是要講給誰聽的。但這在國內反而會造成一些人的不諒解，覺得怎麼會如此狂傲地說不需要美國的幫助？但這顯然是一體兩面的問題。不知道各位認為讓國人覺得不會開戰比較好，還是讓大家有一些戰爭的心理準備比較好？
A by 何澄輝：
基本上，我們首先必須知道，這一類的問題很容易落入一個基本的設定：你對這個戰爭的想像是什麼？
為什麼首戰即終戰的說法很容易說服很多人？這是因為長久以來，我們所受的教育讓我們不太關心軍事衝突的事務。我們會以為戰爭好像就是一方要開打，我們就來比一下兩方之間的實力對比。可是衝突的本質、本身可能不是單方的。過去我們在思考台海問題時，很多人都將其簡化成兩岸問題。然而台灣今天的地位，或者說其所處的戰略態勢地位，其實是國際政治、國際戰略平衡下的產物。這並不是兩個國家之間的衝突。如果按照單純的實力對比，請問你如何告訴我一個四億人；軍隊規模大這麼多的國家，如果都沒有其他的因素，為什麼都沒有改變發生？為什麼中國一直都沒有打過來呢？難道是基於善意、佛心嗎？那若我們回到戰爭的本質，衝突的本質其實就是一個國際戰略平衡的狀態。過去台灣長期在戰爭陰影下發展，以前的戰爭陰影是冷戰，冷戰沒有發生台灣就繼續續存下去。意思是：冷戰的架構若沒有失衡，台灣就不會被捲入冷戰，也沒有發生戰爭的問題。冷戰結束之後，整個國際格局強調的是經濟、經貿交流。在WTO全球化的過程中，中國也希望透過這個部分改善、重建他們的經濟，所以政治上的主張再大，都沒有壓過他經濟上的選擇。今天，中國對台灣的軍事聲索、武力聲索是什麼？其實還是政治目！對中國來說最便宜、最經濟的做法還是希望以不戰來屈人之兵，這也是他的正統者一直鼓吹直接投降，投降為上策的原因。某種程度來講就是不跟你對戰。如果戰爭是如此地廉價，你要知道，你很擔心戰爭爆發，他們難道不擔心嗎？他們也要死人、也要付出代價啊！重點在於我們如何在這個實力對比之間取得平衡。
回到問題本身：戰爭會不會發生？你要怎麼告訴他人戰爭不會發生？我必須說，戰爭或軍事衝突取決於你對於他的應對與準備。對沒有準備好的人，戰爭就會發生。一旦失衡，兩方中的一方有軍事準備；另外一方完全沒有準備或是準備得比較差，會讓準備好的那一方覺得軍事手段是我方可能的政治謀略、政治抉擇，這就是美國常說：在總統的桌上有沒有那樣的軍事選項？我們有沒有準備、有沒有抵抗意志，都在中國的評估中。當台灣有堅強的抵抗力時，中國可能就會想：那我打台灣不如買台灣。反過來，如果今天你很軟，一嚇就倒，那我幹麻買？用嚇的就好啦！在衝突理論中，你今天為什麼要和對方溝通？因為你知道溝通的成本比較低；用暴力去屈服對方的成本比較高，如果對方有抵抗的意志的話，戰爭相對來講就不會發生。所以，我們要怎麼告訴我們的其他朋友我們要怎麼避免戰爭？避免戰爭的方法就是你本身積極備戰且不畏戰。敵我矛盾和內部矛盾是不一樣的，在國內可能可以使用所謂的非武力抗爭、市民不服從，那是因為其中的矛盾並不是敵我矛盾，並非要用死亡做為代價的鬥爭，所以是可以溝通的。但如果是在國家和國家之間，就是敵我矛盾。當他的手段是沒有限制的時候，唯一嚇阻對方的方式就是讓對方感到：使用軍事手段是最愚蠢的，這樣他就不會使用。
至於，到底「戰爭會不會發生」這件事要怎麼告訴大家？到底是要說不會發生好呢，還是說會發生好呢？其實我必須說，這樣的想法又是落入了去評價戰爭是「好」是「壞」的問題。就像是害怕孩子因為玩火灼傷，最好的方式就是要告訴孩子其中的危險性，並做好準備。而不是告訴他這不危險、沒有危險的。我基本上是反對這樣的做法。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清楚告訴大家我們所面臨的戰爭狀態是什麼，那我們如何能夠避免戰爭，這才是重點。
A by 宋承恩：
關於這題我沒有一定的答案，因為我非常困惑。今年八月的時候，我和何澄輝做了關於接戰的討論，以及美國的「預防台灣被侵略法」。但很快地，馬英九就講了「首戰即終戰」，以致於我們的論壇看起來像是辦在他之後。當時我們被抨擊說是鼓吹戰爭，這其實讓我很困惑。
我僅能從個人的觀點分享，最近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美國在推著台灣走。而且美國對於台海安全，以及台灣要負擔到什麼樣的情況、程度，一直非常清楚。若我們細看各種台灣關係法以降的文獻，包括：「台灣再保證法」、美國每一年度的「國防授權法」、甚至於有關外交的「台北法案」……等等，可以發現美方政策是非常清楚的，而他們也很清楚台灣就是要負擔第一線、首要的防衛任務。所以，美國透過外交手段與軍售確保台海安全。這也就是台灣關係法中間的概念：台灣的安全是美國以及西太平洋安全重大的關切，美國要提供台灣足夠自我防衛的武器。此外，最近因為「六大保證」解密，加入了彈性與連動性的說法。在「連動說」以前，中國的軍售公報要求美國逐年減少對台灣供給武器的性能與質量。雷根六大保證對這個要求加了個前提條件：美國對台逐步減少軍購，或是不增加軍購，到至終停止軍購，完全取決於中國是否以和平手段解決與台灣的問題。因此若中國的軍事威脅是大的，美國相對會提高軍售。這就是史達偉（David Stilwell）所說的「戰略清晰化」。然而在這個意義下，縱使台美外交如此熱絡，美國對台灣政策仍然是在一中政策的框架內。從雷根六大保證加上AIT文件解密的過程中可以看出：AIT文件解密是美國操作的模式，以及美國如何費心地讓台灣可以同步公布相應的消息。這個解密告訴我們美國是如何費心地去鋪陳這一切。所以美方政策一直相當清楚，連到了最近，美國說台灣是他的價值同盟，因為我們是一個民主政權，所以美國要更加地保衛台灣。
更有趣的是資訊戰。在面對資訊戰時，美國特別在國防授權法中聲明保衛台灣民主，並要求國防部研究如何和台灣做網路技術合作，以徹查假訊息。除此之外，美國政府還要求情報總監在2020台灣總統大選45天之後，提出報告說明中國是用什麼單位、手法、做了多少事情來干預台灣選舉。到這個時候的安全觀已經變成了因應資訊戰的安全觀。這是因為中國對台灣戰略在改變，早期是經濟戰、收買戰，還有透過台商的戰略，美國有注意到中國對台的綜合戰，除了壓制台灣外交空間，也用經濟恫嚇造成對台灣的威脅。因應中國對台灣戰略，美國對台灣的支持也變成了一個整體性的支持。所以戰爭從來就不單純只是軍事。綜觀如是，我會說：中國現在要威脅打台灣是因為他沒招了。但是這句話真的是一個極簡的評論。呼應何澄輝稍早說的，中國如果有招他一直都在做，他四五十年來一直在做這件事，恫嚇台灣、當他力量不行的時候就用和談的，後來就用台商、槓桿、收買、惠台措施……等等。中國一直以來就是要併吞台灣，他用了各種方法。然而現在因為蔡英文在2016年當選後沒有接受中國的九二共識，中國只好用盡各種方法打壓台灣：台灣邦交國掉了六個、七個，各種國組織都去不了，在外面一直被改名，包括連鎖的旅館業、網站，加之以各種打壓。但是他沒有想到台灣人2020年還是以一千萬票的高票投給了蔡英文，所以中國真的沒招了，現在才要用恫嚇的。因此，請理解現在配合中國嚇台灣人的，都是沒招的人。馬英九同樣是沒招的人。馬英九在蔡英文要去競選第一任總統前，中間交接的那五個月，馬英九就一直在講九二共識，結果蔡英文還是沒有接受。雖然我們對蔡英文不是非常滿意，從內部看來，她有許多快要妥協的跡象，但是她畢竟沒有妥協。事實證明，經過中國四年來的打壓，蔡英文都沒有妥協，而台灣人還是挺她，所以中國沒招了。從整個來看，這不是中國強，因為會叫的狗不會咬人。但是我也必須說，剛才所講的美國所採取的行動都是真的，而來自中國的威脅：經濟上的收買威脅、放假訊息、讓台灣人做出錯誤的選擇……等等，也都是真的。只是台灣的命跟運都很好，我們在關鍵時刻都挺下來了。
我一直不同意國防部過去要民眾放心的做法，我認為我們應該像以色列全民備戰，所以我支持現在說的「刺蝟戰略」，我真心希望國防部能夠做到。此外，我過去一直說希望國防部能講「自衛權」，因為那很明確，就是「國家對國家」的概念。而這些現在都有了。而外交部說中國的港版國安法，就宛如廢除海峽中線，意思就是中國在進行領土擴張：意義上對香港是領土擴張，對台灣也是領土擴張。這些都是非常清楚的表述，我真心希望台灣政府持續往這個方向發展。
最後我想補充，在中國硬推港版國安法的時候許多人講法律戰，縱使我心中有很大的猶疑，我當時在蘋果評論的標題是這樣下的：中國窮得只剩暴力，所以他做港版國安法。這其實不是我的觀點，是借用了吳叡人的觀點。因為他認為中國是黔驢技窮之下才做這些事：帝國要滅亡了，所以用最張狂、最張牙舞爪的做法，反而顯現出他是最軟弱的那個。但是我記得我寫完後，有中國網友留言說這人有偏見。我不能否認那是一種刻意的敘事，雖然不是百分之百確定，但確實從很多面向觀察到中國已黔驢技窮。
模擬題Q3：中共軍機直接來到我們桃園上空了，試問，國軍應該如何處理？
我想問一個假設性的問題：如果中國現在真的宣布沒有海峽中線，那麼中國的飛機飛到總統府上空，國軍要不要擊落？如果不擊落，就等同於承認中國可以長驅直入，台灣屬於中國的領空；但若擊落了，那不就等於台灣開啟了戰爭？
我最近碰一件事，情境是這樣：我遇到三位保險業務員，大概都是五十幾歲以上的大姐。前幾天台北上空有戰機呼嘯而過，其中兩位大姐說：這是中共的軍機！另外一位大姐說，那是國慶預演啦！當時我很驚訝，我就說：為什麼你們兩個覺得那是中共的軍機？如果是中共的軍機，我們不是應該擊落嗎？然後其中一位就說：不可以擊落！如果擊落了台灣就毀了！
因此，我覺得現在有一種可能狀況就是中國會結合武力、資訊戰，一方面用武力騷擾台灣，動搖民心；二方面用資訊戰讓整個台灣社會的資訊錯亂。像我就不太清楚那兩位大姐到底為什麼會覺得那是中共的軍機？為什麼他們會認為台灣的空防已經脆弱到可以讓中共的軍機直接進入？
那麼我延伸出來的問題是：假設今天在坐三位都是國安會的諮詢委員，中共軍機直接來到我們桃園上空了，若總統向諸位請教，試問，國軍應該如何處理？
A by 陳為廷：
我的概念是這樣：「首戰即終戰」這個概念，應該不只是馬英九拿來恐嚇自己人的，而是中共必須要這樣做：他必須確保一開戰就把事情搞定，讓美國沒有時間來處理台灣。但這需要非常多條件才有可能辦到。我看過最有啟發性的一本書，叫做「中共攻台大解密（The Chinese Invasion Threat: Taiwan’s Defense and American Strategy in Asia）」，易思安（Ian Easton）所著。我看了那本書後非常驚訝，原來中共要打台灣是件這麼麻煩的事。設想若要開戰，總是要先把兵、砲調度到岸邊，那這總要時間吧？至少半個月到一個月吧？這時候美國的衛星應該照得到吧？那到了港口船艦總要先聚集吧？同樣的，這個時候美國衛星總照得到吧？我很難想像中共今天會冒這個風險，一台飛機開進總統府領空，讓台灣擊落。假設上述的調度或布局中共都沒有做，直接飛過來開戰，美軍立刻就將台灣海峽封死，那麼他要怎麼進行下一步？從這個概念所延伸出來的，並非要不要讓大家知道戰爭危不危險，而是要讓大家知道戰爭在什麼條件下會發生。我覺得我們應該推廣這個概念，就像解放軍真的有出一本手冊，上面說明開戰的時候要做什麼，公開大家都可以取得的資訊。讓大家了解這些也是破除資訊戰的一部分。
第二點是，除了軍事動態，我們也要讓大家更清楚美中其他面向的動態。這不是只報川普又激發了多少衝突，連雙方互相放軟的部分也要如實報導。一般政論節目只是著眼在衝突的部分，動輒就說要打仗了，我不認為應該一直助長這種情緒。就我觀察這兩週的新聞動態，美中雙方其實是有放軟的情勢。這個放軟的情勢是什麼呢？舉例來說，我認為中國什麼時候使用國安法是一個指標。國安法目前只有動到周庭，但他們沒想到抓錯人了，周庭的國際聲援量非常大。中國後來還抓了一個叫快必，到現在還沒有被放出來。但是他並沒有進一步讓國安法全面施行，我們原以為他會一下子地毯式地全面清光，但就目前看來是沒有發生。我覺得這一方面是中共在自我約束，他一方面可能不想幫川普助選，當然這衝突就不要再繼續升高了。第二個觀察指標是當中共每天派軍機繞台與美軍對抗時，他每天買美國農產品的數量都在創新高。有人打戰是這樣打的嗎？一邊打一邊買大豆？真的！每天都在買大豆。我因此判斷他們並沒有真的要發動衝突。你（美國）都派國務卿來了，我只好放飛機飛一飛，不然我怎麼向我國內的民眾交代？我認為中共許多動作都是在對國內的鷹派、群眾有個交代。
還有一個指標是，美國在處理華為時有一個實體清單：美國商務部的entitled list。中國本來沒有這種東西，然而從去年開始，他們說：你們有清單我也要有清單，我要來一個不信賴科技清單。講了半天一直沒有發布，一直到上個禮拜終於發布了這個清單的「規則」，但結果還是沒有清單。中國的內部消息是其實北京對於這個「清單規則」要不要發布，都還是有很大的矛盾！還是因為一樣的原因：不想讓衝突升高。至於美方，你不覺得Pompeo最近有點安靜嗎？雖然習近平跟川普、Pompeo在聯合國上互嗆，但是你會發現他們嗆的都是老題目，最近沒有在因為新的題目吵架了。用追劇來做譬喻，過去六個月就像在追劇一樣，現在已經追到第二季的尾聲了，不想再繼續追了。Kieth Krach回去後的第二天，Pompeo被獨訪，他在訪問時並沒有主動提到台灣。是最後記者快速簡短地問他：你覺得台灣怎麼樣？Pompeo只回了三句話：台灣這件事情就是我們派了一個人過去，然後他們派了一些飛機來搗亂，I will just leave it at that. 我就講到這邊。過去的Pompeo是會慷慨激昂的！像這樣講到台灣的時候豈會是三句話解決？他現在不但主要的時候不會講到，受訪的時候被問到也就講個三句。我認為那是一種自我約束。
第二種自我約束是TikTok。本來川普一直說要禁TikTok，現在達成了一個奇怪的協約：沒有要真的禁，讓甲骨文（Oracle）等三間公司一起做，是一個非常妥協的方案。雖然我想這一方面也是考量到真要是禁了，美國國內那些青少年應該會暴動，但另一面就是「放軟」。中時在美國對TikTok放軟後的隔天，頭版社論就是：TikTok解放是台灣未來產業創新的一種方式。意思是我們可以學美國，不一定要禁，可以大家一起合資。過去不放心資料，現在都交由甲骨文存取，台資也可以一起合資。而且中國時報預測，除了TikTok之外，華為也可能會放行。果真同一天有兩間公司：美國的超微半導體與Intel對外聲稱他們已經拿到華為部分產品的出口許可。這在解約前是很難想像的。雖然我們不知道這到底開放到什麼程度，而且後來記者去問韓國的聯發科、台積電有沒有開放，大家都說沒有，據猜測現在是只有對美國本國的公司開放。這兩週的局勢相當怪奇，但作為一個追劇的心情，很棒！
真心發問Q4：你認為中國目前在世界上的國際勢力，真的是靠中國自己嗎？還是他背後還有其他力量在支撐？
A by 宋承恩：
我用吳介民的說法來回答。吳介民點出了一個指標：中國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被指責維族人權的事情時，找了50幾個國家，簽了一封共同聲明支持中國維護治安。吳介民用一張圖，把支持中國的國家標出來，其中以一些非洲國家、亞洲國家、拉丁美洲國家為主。吳介民重申過很多次，他認為這是新冷戰。縱使美國打中國打得這麼用力，也用盡力氣去聯合盟邦，中國還是保有他的勢力範圍。但科技戰，也就是以華為為首的衝突，真的威脅到了中國。如果透過科技戰，美國真的掐住了中國進一步發展科技的咽喉的話，中國將會無法累積國力，不管在武器研發、經濟力量、經濟財富累積上面，都將無法再突破，長遠下來國勢勢必會走下坡。再考量到其國內的問題影響，政權是有崩潰的危機。以上兩點是我聽到相對可信的說法。所以，中國是強的，比方說外交上有他對國際組織的滲透，可以動員的盟邦；經濟上對於某些國家有一定的吸力，但是我們都看到了歐洲國家正在轉向，長期來看中國是在走下坡的，而我認為其中的關鍵是科技。
A by 何澄輝：
回答之前我想先講點輕鬆的：我在聽一些論述時都會感到很驚訝，奇怪他們是在看卡通嗎？打開任意門就到這邊了？飛機飛得再快總要經過台灣海峽吧？這一路會都沒有人管，突然就出現在台灣的總統府上空了嗎？這會不會太跳躍了？
正是因為在過去，台灣對於這些基本概念的不透明，才會導致這樣的論述。我們應該要講清楚過程是什麼？接戰有接戰的程序。我認為像國防部對外這種「我們已經積極應對處理，請大家放心。」的說法，其實是一種很糟糕的說法。因為這讓很多他做的事反而被忽略，而這些事不只有對我們有用，對中國也有威脅。其實這裡面很多是關於技術細節的問題，甚至涉及技術機密，我可以理解為什麼國防部不願意講。可是有時候當你沒有劃定一個清楚的界線，將適當的訊息透露給外界的時，很容易造成群眾的恐慌。我講個最簡單的，當飛機靠近我國時，台灣不只有飛機，還有防空飛彈。不管是飛機還是防空飛彈，我們講個最基礎的知識，在現在的技術，飛機接近時你不是肉眼觀測，你首先是用雷達偵測到。雷達中又有火控雷達：可以瞄準、鎖定，讓飛彈按照資訊或是雷達波的誘導進行攻擊。但同樣的，當我方火控雷達瞄準中國戰鬥機時，中國飛機的警示系統會開始大響。所有的飛行員最害怕聽到就是這個，因為如果被鎖定了，對方只要按下飛彈，飛彈的速度比飛機快很多，飛行員只有幾秒的時間可以思考。所以台灣是有方法應對的，但國防部不講。
那麼，為什麼有些檯面上的論述會一直告訴我們台灣沒有辦法抵抗？這一方面是國防部與我國政府的責任，因為沒有講清楚，讓很多人可以用這種似是而非的訊息，讓民眾誤以為我們就是這樣子。在現代的有空防的國家，戰機飛過界不被發現這種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的。但因為這樣的資訊落差，有心人其實很容易做文章。我認為這反而是我們需要深自檢討，應該如何告訴民眾不要過度恐慌。相對於日本，日本有對大眾公開他的攔截程序：若受到威脅，到什麼階段會緊急起飛；緊急起飛後會先做什麼；到什麼階段會像打開雷達瞄準……等等，大致上七個程序步驟，是清楚公布的。這樣的好處是，任何有心了解的人，都可以很清楚地找到這些資訊，因此無需恐慌。而且這個應對方式存在的風險不只在於你，開飛機的人有；派他來的人也有。我們若假設中國派戰機飛過我方總統府，我們一定會覺得：我方空防洞開！但假設中國派殲-20過來後，傳出去的消息是殲-20被打下來，這對中國民間的士氣損傷更大吧？我方的鎮國之寶被人家輕輕鬆鬆地打下來，這恐怕會造成軍隊士氣的崩潰。因此，透過資訊適當地溝通和傳遞，其實有助於消除大眾的疑慮。在這同時，大家也要有些基本常識，不要輕易地被這些假的訊息唬住了！這些其實都是只要有基本概念就會清楚知道的事情。
關於中國國力的部分，你會聽到兩種說法，有些人說中國國力很強，強到已經足以取代美國了，是世界新霸權；也有人說中國不堪一擊。我認為這兩種說法都太極端了。如我方才所報告的，中國國力確實有大幅增長，這是事實。中國的量體絕對是大的，但你也不要忘了中國到現在還有六億人，一個月的收入不到1000人民幣；這個數字你覺得還不夠驚悚，我再告訴你更驚悚的，2000人民幣是多少？不到8000塊台幣。中國有多少人一個月薪水不到8000塊台幣？九億人。也就是說，今天你所看到的這個國家的強盛與大只集中在少數人。根據中國官方公開的數據，連在一個三線城市月收入要大概2000人民幣才能維持基本生計，而這其中有九億人達不到。在這種落差與矛盾之下，中國在國際間究竟是強大還是虛弱，其實處在一種幻影之間。我認為中國的決策當局其實都是橋牌高手，他們善於越級挑戰。當然，若要跟印度、非洲相比，中國無庸置疑是先進大國。但是若要與全世界的霸權競爭，這恐怕會是另一個圖像。更何況中國今日的強大，必須仰賴全球貿易體系：一個以美國的軍力作為擔保全球自由貿易開放體系。如果中國是新強權，他應該要有能力提出新的架構、論述、規則。中國可能在新的規則中維繫他的強權，甚至進而取代美國嗎？我認為沒有辦法。在今天中國之所以能夠崛起，有很大的原因是他利用了WTO，將自己開放給全球市場，在這同時又因著WTO對他的優惠，六年完全不用開放市場。然而事實是不只是六年，中國到今天依舊還沒有完全開放，他對WTO的16項承諾沒有一項達成。也就是說，中國是在利用某種規則，甚至於藉由違規取得競爭優勢。
因此，我一直認為這不可能是新冷戰。在當年冷戰的架構中至少有兩套系統，共產國家有一套自己的內循環系統，也就是共產國家社會主義經濟集權。那如今的中國呢？中國的一帶一路足以撐起一個像當年蘇聯所建構的系統嗎？暫且不要討論這個可能性，即使打造成功了，蘇聯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共產國家的經濟完全垮台。所以雖然我不認為我們要誇大，但也不需要給自己太大的驚恐。
